“父亲坐在桌旁,神情十分严肃,他用颤抖的手拿着信,眼中含着泪花,慢慢地念着信……。”每当想起我那次写信给父亲,要他帮助我上大学的事情,我都十分惭愧,父亲把我们全家召集起来开会念我给他写的信的场景也会清晰的呈现在眼前。
我的父亲王寒影,从1954年到1969年在彭泽当县委书记,对于全县百姓来说,他是一位心系人民、辛勤操劳的好书记;但对我们全家来说,他却是一个没有“亲情”的父亲。
我给父亲写信的事情,是在我初中毕业后两年,那时国家有政策,可以推荐工农兵大学生,我很多同学就因此而上了大学。我也想上大学,就想让当书记的父亲为我说话,有一天,我鼓足了勇气向父亲说:“爸爸,我想上大学,你只要说一句话,底下的单位一定会帮忙推荐我。”父亲听后,沉默了一会,然后严肃地:“你想去上大学,必须靠自己努力学习和工作,单位才会主动推荐你,如果想我滥用自己的权力为你去说情,我决不会这样做。”父亲的严厉斥责,让我十分痛苦和气愤,觉得父亲太无情了,别人哪一个父母不为子女的前途着想?有些人甚至使出各种手段也要为子女找条出路来,偏偏我这个父亲,连一句照顾的话也不说,我越想越气,甚至蒙头痛哭起来。后来,我决定给父亲写一封长信,诉说自己的不满和痛苦。父亲看到信后,沉思了很久,他没有向我发脾气,而是把全家人召在一起,把我的信念给大家听。那天的情景,我终身难忘。我似乎再也没有勇气去看父亲一眼,觉得此刻的父亲不但有亲情,而且更有人情味,父亲不是不为子女的前途着想,而是不想子女们依靠自己的权利轻而易举地实现愿望,如果我开了这个头,今后弟妹们该会怎样呢?岂不是个个都一事无成,躺在他的权力上贪图享受,成为一个个“寄生虫”吗?想到这里,我走到父亲面前,哭着说:“爸,我错了,你把信还给我吧!”父亲只念了几句,发现自己的儿子已经知错,便语重心长地说:“孩子们呀!你们自己的前途,都要自己去奋斗,不要怪父母不帮忙,将来到了社会上,你们就会理解父母亲的良苦用心!”
父亲的无情,不光体现在对我上学不照顾,对妈妈弟弟等也一律不安排。三年困难时期,为响应干部裁员号召,父亲带头把妈妈精简回家,打这之后,妈妈便一直在家干家务活,成为一名家庭妇女。那时我一家八口,只靠父亲一人拿工资,生活自然十分拮据。县委一些领导见此情况,多次想为我妈妈安排工作,可每次都被父亲给拒绝了。听那些叔叔讲,父亲还对那些好心的领导说:“不能因为我是县委书记,而给我的家属安排工作,否则,将会在群众中造成极坏的影响”。不过,几次三番与父亲沟通无果后,县委几个领导商量,决定来个瞒天过海,先斩后奏,将我妈妈安排到新华书店工作,等生米煮成熟饭,再向父亲解释。后来,当有关部门的同志办好手续通知妈妈上班时,妈妈以为父亲已经同意了,就高高兴兴的去上班了。连续两天,父亲中午下班都没看到妈妈,觉得很奇怪,等到第二天晚上回家时,父亲看到妈妈满脸春风,便问:“有什么高兴事?”妈妈说:“你不是安排我去新华书店上班了吗?我都上两天班了!”父亲听后觉得莫名其妙,问:“谁通知你的?”妈妈就将所有的事情告诉了父亲。听完后,他连声叹气,对妈妈说:“你啊!还是留在家里吧!要知道,你开了这个口子,不知道将来还有多少人跟着你学,我还怎么去做别人的工作呢!”于是,妈妈第二天就到新华书店辞了职,重新操起了家务活。
图为欧阳德编著《寒影同志在彭泽》一书及书中王寒影与家人的合影。
父亲经常讲:“一个党员就是一面旗帜,我决不能利用我的权力和地位,来安排我的家属。”在他兢兢业业工作几十年过程中,确实从没有为全家“亲情”过一次,现在想起来,这看似无情的背后,却饱含着一个父亲最深厚的情愫,父亲最想看到的是我们通过自己的努力,达成目标。他给我留下的不是实际的物质财富,而是可贵的精神财富,这种财富是无价的,将使我们受益终生。(彭泽县纪委 章瑞 根据欧阳德编著《寒影同志在彭泽》一书整理)